负笈德国,十年留学路
从清华毕业回济南当了一年的中学教员之后,由于“天上掉下来的机遇”——清华和德国学术交换处签订了互派留学生的合同,季羡林立即写信报考,结果被录取。
初到德国,以前朦胧中想学梵文的念头在这里逐渐清晰了。而梵文研究最权威的当时就是德国,这里有世界著名的梵文学者。于是,他投在了瓦尔德施米特教授的门下。“命运允许我坚定了我的信念。”瓦教授对教学非常严肃认真,尽管选读梵文的学生只有他一个。季羡林学习异常勤奋,“开电灯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
1937年,日本侵华战争爆发,不久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已完成两个学业准备回国的季羡林被阻隔在德国。那个时期,他的学习生活条件越来越恶劣。就在这样的状况下,季羡林在德国整整呆了十年,这十年也成为他学术的春天。
海外游子,故园情深,尤觉“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祖国之思和亲情之思日夕索绕,“我怅望灰天,在泪光里,幻出母亲的面影”。1945年,二战结束,季羡林婉言谢绝恩师的一再挽留,回到祖国。
1946年回国后,季羡林立即被北京大学聘为教授,他创办了北京大学文学院东方语言文学系并担任系主任。当时,他只有35岁。从此,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研究中去。解放后,季羡林继续担任北大东语系教授兼系主任,从事系务、科研和翻译工作。
“生的对立面是死。对于死,我们也基本上是被动的。我们只有那么一点主动权,那就是自杀。但是,这点主动权却是不能随便使用的。除非万不得已,是决不能使用的。”
十年文革, 牛棚杂忆
“文革”时,季羡林最初是逍遥过一阵子的,后来由于看不惯北大“老佛爷”的倒行逆施,于是发了牛脾气,“自己跳出来”,反对“老佛爷”,结果被抄家、批斗,被打得头破血流……当他把积攒多时的安眠药片和药水都装到口袋里,最后看一眼共患难的婶母和老伴,准备越墙而出到圆明园去的时候,红卫兵突然来敲门了。他被押去挨了一场十分激烈、十分野蛮的批斗,被打得躺在地上站不起来。
痛苦中他一下子得到“顿悟”:“一个人忍受挨打折磨的能力,是没有极限的。我能够忍受下去的!我不死了!我要活下去!”于是,为着适应不断的批斗,他竟然想出每天站在自家阳台上进行“批斗锻炼”:“低头弯腰,手不扶膝盖,完全自觉自愿地坐喷气式”,“还在心里数着数,来计算时间,必至眼花流泪为止”。季羡林后来写道:“这样的锻炼是古今中外所没有的。”“回想起来,我真是欲哭无泪呀。”
从“牛棚”出来后,季羡林被勒令看楼门,守电话,成为一个“不可接触者”。他琢磨着找一件会拖得很长,“但又绝对没有什么结果的工作,以消磨时光”。他想到印度两大史诗之一的梵文写的《罗摩衍那》。他就晚上把梵文译成汉文散文,写成小纸条装在口袋里,白天守楼时,脑袋不停止思考,把散文改为有韵的诗。季老后来开玩笑说,如果没有“文革”,两万多颂、8卷本的《罗摩衍那》是绝对翻译不出来的。
“每个人都争取一个完满的人生。然而,自古及今,海内海外,一个百分之百完满的人生是没有的。所以我说,不完满才是人生。”
不重浮华,晚年更远离虚名
1978年季羡林复出,继续担任北京大学东语系系主任,并被任命为北京大学副校长、北京大学南亚研究所所长。从1978年至2002年的二十四年中,不计散文、杂文、序、跋、翻译,专就学术著作而言,约略统计,季羡林撰写了二百多篇学术论文,出版了十一部学术著作。
2003年2月,季老心肌衰竭第四次入住解放军总医院。从此,老人再也没有离开这里,再也没有随便走下那幢白色的病房大楼了。
2006年,季羡林先生在95岁高龄时,郑重请辞三大桂冠,远离虚名。“三顶桂冠一摘,还了我一个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面目,皆大欢喜。” 这是季羡林老先生在新出版的《病榻杂记》中写下的文字。这里的三顶桂冠是指:“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和“国宝”这三个称号。
那一年,季羡林仍对自己信心满满:“我身体很好,现在目标是要活到150岁。因为中国国富了,民也强了,经济、科技都发达了,‘神五’、‘神六’也上天了,我要再多活几十年,活到150岁!”
去年字画门事件扑朔迷离,最终成为罗生门,很可能将不了了之。不过,对于季羡林而言,一个最大的收获是儿子浪子回头,终于与孙子承欢膝下。作为季羡林先生的爱徒,钱文忠透露,季羡林最后两个月过得很幸福,一直有儿子陪在他身边。
季先生终究没有实现自己“再多活几十年”的美好愿望,或许就是如他所说“不完美才是人生”。
-本版撰述:本报记者 陈进红
-季氏人生说
“我这一生,同别人差不多,阳关大道,独木小桥,都走过跨过,坎坎坷坷,弯弯曲曲,一路走了过来。”
“如果人生真有意义与价值的话,其意义与价值就在于对人类发展的承上启下、承前启后的责任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