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珂宇草书《虎》
十二生肖中,最凶悍、威猛的大概就是“百兽之王”老虎了。中国古代民俗文化里,老虎极具符号意义。东汉《风俗通义·祀典》说:“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因为老虎有着一种吞噬鬼魅邪祟的功能,所以在神荼、郁垒、钟馗、秦琼等猛人充当门神的传统出现前,“门神”其实是老虎。所谓“画虎于门,皆追效于前事,冀以卫凶也”。
中国人很喜欢老虎,因为喜欢,所以每当新春来临之际,就会在家中贴上老虎画像,镇宅驱邪。又因“虎”字和“福”字谐音,民间还将老虎视为福神,我们常见的“五虎图”事实上应该叫“五福图”才对。很多“招财进宝”题材的年画中就有一幅是老虎守着个硕大聚宝盆的画面,旁边还经常附首诗,什么“猛虎雄威借山林,哮吼如雷惊鬼神。始皇敕封山王兽,持守广镇聚宝盆”。
端午习俗中也有不少“虎”元素。五月,正值初夏,蚊虫滋生,家长在小儿的额头上用雄黄画个“王”字,并给他们穿上虎头帽、虎头鞋,免得邪祟侵犯。《江湘节物词小序》就记载:“杭人午日制老虎头,系小儿襟带间,示服猛也。”有些地方,谁家诞了小婴孩,周围亲戚邻里会缝制些个色彩鲜艳、样貌喜庆的布老虎进行馈赠,祝福孩子健健康康,平安顺遂。而那布老虎,除了当孩子的玩具外,晚上可当作枕头,具有贴身辟邪的功效,
老虎凶猛,百兽骇之,所以才成为“山林之王”。这样的解释虽有一定道理,却忽略了历史上对老虎“山林之王”文化意象进行定性的源起。晋代人葛洪的《抱朴子》中有一句话,“山中寅日,有自称虞使者,虎也”,意思是:每逢寅日,要是山野中走来一个自称为“虞使”的人,那么此人就是虎精变的。何为“虞使”?虞,指的是管理山林的官员。这种说法来自《尚书·舜典》。相传当初帝舜想要挑选一个管理草木鸟兽和山林的人,大家一致推选伯益来当。帝舜很高兴,对伯益道:“汝作朕虞”。从此以后,司掌山林鸟兽的官职,就被命名为“虞”了。
自古而今,老虎的形象还经常出现在各类文学作品中。很多小说、戏剧中的老虎形象极为光彩夺目。我们都知道《水浒传》里最经典的段落之一是“景阳冈武松打虎”。但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位“打虎英雄”其实出现于《诗经·郑风·叔于田》中:“叔于田,乘乘马。执辔如组,两骖如舞。叔在薮,火烈具举。袒裼暴虎,献于公所。将叔勿狃,戒其伤汝……”尽管诗无达诂,不过很多后世读者认为这是一首赞美年轻猎手的作品。彼时在先民心目中,老虎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猛兽,打虎英雄自然会受到人们的崇拜和赞美。
文学作品中的老虎大多进行了拟人化。只有当它被创作者赋予了人的一些品质和个性后,才能更加生动真实地反映世态人心。这方面的作品可说是多不胜数,笔者印象较深的是冯梦龙的《大树坡义虎送亲》。小说讲大唐天宝年间,福州漳浦县乡下,有个叫勤自励的人,椿萱俱茂,家境殷实。幼年时,同县城林不将的女儿潮音定了亲。勤自励善射,曾一日射死三虎。那日有个黄衣老者,赞他:“郎君勇气过人,但自古道,人无害虎心,虎无伤人意,郎君何苦必欲杀之……”自此,勤自励便折箭为誓,不再猎虎。一次,他来到大树坡,见一黄斑老虎陷于槛阱之中,心生怜悯,放虎逃生。后来勤自励家道中落,只好应募投军。转眼多年过去,林家父母骗潮音说勤自励已经战死,劝女儿改嫁。潮音就这样被父母骗上了花轿。送亲途中,一只黄斑吊睛白额虎从天而降,吓跑了众人……其实,勤自励并没有阵亡,反因战功升任了都指挥。听闻未婚妻别嫁,他仗剑前去质问。不想路过大树坡,发现了潮音。原来是一只黄斑老虎将潮音从花轿内衔出,放置此间,这才使得夫妻团圆。这个曲折而悲欢的故事,我们一看就知是冯梦龙杜撰的。可它在当时的环境下,深具现实意义:安史之乱爆发,社会黑暗,人心衰败,背信弃义、见异思迁之事比比皆是。冯梦龙用这个老虎报恩的故事批判了社会,说到底就一句话:禽兽尚知恩义,那么我们人呢?
牛年将尽,虎年当至。新的一年有新的挑战,无论如何,我们都应具有老虎那样的生气和活力、勇敢与刚强,才能克服前进道路上的重重困难。最后借唐代诗人储光羲的一首颂虎诗作个小结:“寒亦不忧雪,饥亦不食人。人肉岂不甘,所恶伤明神。太室为我宅,孟门为我邻。百兽为我膳,五龙为我宾。蒙马一何威,浮江一以仁。彩章耀朝日,爪牙雄武臣。高云逐气浮,厚地随声震。君能贾余勇,日夕长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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