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12 08:01
宁波市有座亚洲最老的私人藏书楼:天一阁。建造它的人,是“业余”做官、专业藏书的范钦。
他为官时,足迹遍布全国各地,还曾在河南当过相当于正厅级的副都御使。为保存藏书,他和后人制定了极其严苛的规矩,以至于有些子孙从未登楼看过书,甚至成了文盲。
做官与找书
第一要务是搜集图书,“业余”才做官
明朝嘉靖年间,宁波月湖边的范家诞生了一个男婴,族中长辈按照字辈排行,给他取名范钦。
范钦家境不是很好。天一阁博物馆研究员袁慧说,尽管如此,范家非常重视对孩子的教育。且不说对男儿的教育,就连家中女子也都嫁给秀才为妻。
范钦自幼酷爱读书,买不起书时就到别人家去借,借不到书就抄书。那个时候,更多人想到的是参加科举。毕竟,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说,想出人头地唯此一途。
范钦27岁时终于学有所成,考中了进士,从此开始了“仕途”生涯,全国各地都有他为官的痕迹。他最终做到了兵部右侍郎,相当于国防部的第一副部长。
范钦每到一地,总是非常留意搜集当地的公私刻本,特别是历来不甚为藏书家重视或无力获得的各种地方志、正书、内部资料等。对于那些买不到的书,他就雇人私刻,光他雇的抄手一度就有20余人。
在文化名人余秋雨先生看来,好像历史要当时的中国出一位藏书家,于是把他放在一个管理图书的官位上来成全他。范钦已经把搜集图书当作人生的第一要务,做官倒成了“业余”。
再后来,范钦因刚正不阿而得罪了权臣严嵩,为避祸回到宁波,正式开始了他的藏书生涯。
藏书与读书
规矩严苛难见藏书,有的后人成了文盲
袁慧说,范钦回到宁波后,便在自己的宅子边买了地建造藏书楼。
这是一栋两层木楼,上面一大间,下面六小间,取名“天一阁”。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借着“天一生水”的含义,战胜藏书楼最大的敌人——火。
保护藏书,仅仅防火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一套严格的保护措施。
在袁慧看来,也就是这一点上,更能显出范钦与其他藏书家的不同。大多藏书家比较单纯,只是爱书、读书,却不懂得管理。而范钦做过抗倭战争的指挥官,有非常丰富的管理经验。
范钦死前留下了一套严格的规矩,包括“代不分书、书不出阁”、女子不能登楼、各房子孙人到齐方能开阁等。到了后来,他的子孙又添加了其他禁令,如烟酒切忌登楼,不准擅领亲朋好友开门入阁及留宿阁内,不准擅自将藏书借出外房及他姓者,凡违者不能参加祭祀祖宗的大典……
也许是因为这些堪称苛刻的规定,天一阁虽拥有丰厚的藏书,书香门第的范家却再没有出过一个大学问家,不少子孙从未登楼翻过藏书,甚至有些子孙还成了文盲。
据说,晚清时期的著名学者缪荃孙登天一阁观书时,陪同他的范氏后人根本不知道他要看的书在哪里,他指出后,范氏后人才抽出来。范氏后人惭愧地说自己并不识字。
有人说,这不能怪范钦。对于藏书来说,也许一点点的漏洞和让步,就足以让所有藏书毁于一旦。范氏后人的牺牲,换来了一座惠及后人的藏书楼。
读书人与书
黄宗羲后200年间,获准登楼者只有十余人
尽管天一阁的登楼规矩极其严苛,还是不乏想尽一切办法与藏书亲近的读书人。这其中,就有一位酷爱诗书的姑娘。
姑娘叫钱绣芸,是清朝嘉庆年间宁波知府丘铁卿的内侄女。她一心想登天一阁读点书,就央求知府做媒嫁入范家。她没想到的是,成了范家媳妇儿仍然不能登楼,她最后郁郁而终了。
据说,她死前央求夫君将她葬于阁边,愿以芳魂与书做伴,了结她另一种“青灯黄卷”的夙愿。
是不是真有这么个不看人、只看书的姑娘?袁慧说已经无从考证了。
像钱绣芸这样爱读书的女子,古今都不多见,爱读书的男人却很多,明末清初的思想家黄宗羲就是其中一位。黄宗羲在登楼认真阅读了藏书后,还专门写了一篇《天一阁藏书记》,对天一阁藏书能保存如此之好深表赞叹。
乾隆年间,朝廷编纂《四库全书》向天下征书时,天一阁进呈了很多珍贵古籍。乾隆皇帝在多次表扬、奖励范钦后人的同时,授意新建的南北主要藏书楼仿照天一阁格局营建。自此,天一阁名扬天下。
但自黄宗羲登楼后近200年间,除了盗贼和侵略者,获准登楼读书的外姓人也仅有十余名。他们都是名扬中国文化史的名士,真正的大学者。
如今,和那些想登楼而未如愿的读书人相比,我们算是极幸运的——天一阁中被保护起来的书籍虽不能随意翻看,很多藏书却已有了电子版可随时查阅。
藏书秘诀
天一阁地处江南,多阴雨天气,因此要特别注意防止藏书受潮霉变,还要防止藏书在烈日下曝晒而使纸张变色发脆。
古时候,控制温湿度的办法“纯天然”,就是进行合理的自然通风,在梅雨季节密封书库,过后再通风晾干。
天一阁藏书都放在楼上一大间里,书楼前后开窗,书橱前后设门,有利于密封防尘和通风干燥。此外,天一阁还有“曝书”制度,就是把书籍一本一本拿出来晾。据说,每到晒书的日子,各房子孙必须全部到齐。
藏书最为头痛的是如何防虫蛀,许多古典范本未能流传于世的原因就是无法抵御蛀虫的侵蚀。据说,范钦早期的藏书也曾因虫蛀损失惨重,后来在书中夹放芸草(其香味被称为书香,能杀死蠹虫),才避免了很多损失。
记者 丁亚菲
编辑: 孙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