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汉字不仅可以使大家更准确地使用汉字,还能够增进我们对中国古代文化的体会认识。一种文字的形成,总是和特定的文化分不开的。”
——李学勤
心是一个古老的象形字。甲骨文中的心字简单几笔就勾勒出了心脏的模样。正如古文字学家李学勤所言,秦统一文字是中国文字演变史上的一次大转折,经过这一转折,汉代的文字和先秦的文字已有相当大的差异。汉代名碑《曹全碑》上的心字,就和甲骨文、金文、篆书中的心字不一样了,但和我们今天写的心却是一样的。
《黄帝内经》说:“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古人认为在五脏六腑中,心居于统率地位,是思考的器官。思是一个后起的形声字。《说文解字》说:“思,容也,从心囟声。”其实,《尚书》就说过:“思曰容,言心之所虑,无不包也。”
与心相关的汉字还有很多。金文中的德字右边有一颗心,心的上面有一只眼睛,眼睛上面有一条小竖线,就好像是眼睛直直地往上看,左边的“彳”旁表示行走的意思,因此有的学者认为德字包含着目直心正、行为端方的意思。金文中的惠字下面是一颗心,上面是专的本字,因此惠字有“心专”的意思。金文中的恒字,右边有两条小横线,横线中间是月字,有的学者说这表示月球永远在一定范围内运行,有永恒的意思,而左边的那一颗心,表示心也要持之以恒。
古人有很多关于心的精辟论述,这些论述塑造了中华文化重视正心修德的特质。今天去故宫游览中和殿的游客,都能看到“允执厥中”这块匾额。这四个字出自《尚书》,原文为“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朱熹说人只有一个心,感知到天理的是道心,感知到声色臭味的是人心,人心是容易变恶的,道心却是微妙幽隐的。所谓“精”是能辨别出道心与人心,所谓“一”是能坚守道心、克制人心,如此行事才合乎中道,不偏不倚。
《大学》开篇就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如何才能“明明德于天下”,《大学》提出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八目”。八目以修身为中心,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是修身之法,齐家、治国、平天下是道德外化的成就。意念真诚而不自欺,内心纯正而无邪思,这是通向道德自我完善的必经之途。后世学者极重视正心诚意的作用,程颢就说进修之术“莫先于正心诚意”。
《孟子》说人与生俱来就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这四端就像是四肢一样,是人人必有的。不过,君子的心还是与众人的心不一样,他说:“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孟子还说过:“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所谓赤子之心,就是单纯而没有任何矫饰的心。
北宋理学家张载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四句话,它被后人称为“横渠四句”。四句之首“为天地立心”该当何解?有学者认为张载所说的心即人的道德观念,为天地立心就是要为天下建立一套合乎儒家价值的道德秩序。张载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伟大情怀,一直为后世中国人所推崇与践行。
到了明代大儒王阳明这里,他从心学的角度出发,对格物致知都有了别开生面的解释。王阳明曾经格竹七日劳思成疾,他领悟到心外无物,格物就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体之正”。王阳明还说“心自然会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隐,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因此致知也不是前人所说的“充广其知识”,而是“致吾心之良知”。王阳明的心学强调道德内省,倡导人人可为圣贤,他的学说深刻影响了中国文化,并在日本、韩国落地生根。
不仅儒家谈心,道家、释家也从不同的角度谈心。《庄子》说人欲达到虚静的状态必须“心斋坐忘”。禅宗的传承更要求不立文字、直指人心、以心传心。正是在儒道释三种思想资源的碰撞与融合中,才滋养出深邃厚重、蔚为大观的中华心法。(本报记者 易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