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来,宁波以水为魂,倚水衍生,是座典型的江南水乡城市,四通八达、流淌千年的塘河,记录和延续着城市独特的历史文化传承。今年9月,市委、市政府启动“提升城乡品质建设美丽宁波”行动以来,重现历史上宁波“三江六塘河、一湖居城中”独特城市格局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今天,本报刊发一篇读者来信,带大家共同走进水乡宁波———
我出生在东海之滨,父籍却在太湖南岸,小时候在太湖上坐航船去亲戚家时,总是希望宁波也能有这样的水路,能让我吃着水菱解馋,听着橹声入睡,看着两岸风景,晃晃悠悠出行……亦或许,我居住的地方,以前也是如此?或许真的存在过一座襟江带河、秀水旖旎的宁波城?
再长大些,就能听懂母亲的回忆了。她的童年是跌跌撞撞的,她说那时路路沿河,布鞋的抓地力根本无法与湿滑的青石板对抗。每天早上,人们总能看到那个郎官第张家的小姑娘,叼着油条,从拗花河头出发,沿呼童街的河道,穿祝都桥、永寿桥、十六块板桥、东双桥,摇摇晃晃地冲向学校,还时不时传来滑倒后的哎哟声。我依稀感到,确实存在过一座襟江带河、秀水旖旎的宁波城!
上学之后,开始对城里奇怪的道路走向发生兴趣:为什么三角地会把解放南路一劈两半?为什么莲桥街里面看不到莲花盛开?为什么老宁波中学前面会出现让人崩溃的五岔路口?在老人口中,在图书馆资料中,答案渐渐清晰:奇怪的道路原来是自然的河道,而莲花盛开的地方则是日湖的中央。想象一下:那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每天上学路过的地表之下,却是护城河水道和日湖湖床!恍惚之间,感觉自己快要抓到了那座襟江带河、秀水旖旎的宁波城……
工作以后,我更加无法抑制自己对于这座水城的探究。肇始于它山堰的建设和广德湖、东钱湖、小江湖等源头的治理,宁波的淡水塘河系统在自唐至清的千年之间逐渐完善。整体上有所谓“三江六塘河”形成的主干框架,城内则有更为复杂的河网系统:单罗城之内就有平桥河、大庙前河、天封塔西河自南向北而行;又有西水门里河、东门街后河、天封塔东河自西向东穿流;另有子城护城河、内护城河、护城河绕城三匝,其他支流港汊不计其数。在城南还有日、月双湖作为承平之池,涝时为蓄,旱时供水。当年的宁波,城中一河一街,户户前街后河,百姓出则舟楫,入则饮浣,那确实是一座襟江带河、秀水旖旎的绝美水城。
当积淀千年的水城正展露雄姿的时候,宁波却迎来了从传统城市向现代港口城市的剧烈转变,这一转变当然也包括城市形态!上世纪三十年代毁城填河运动之后,新中国成立初中心城区的水域面积占城区面积依然大于10%。五十年代之后,城市建设力度不断加强,填河筑路成为普遍趋势,加之河道交通功能的丧失,河网体系被严重破坏,日湖更是彻底消失。目前主城区河网水面率下降至4%,城市河道狭窄,互相隔断,淤积严重,城中景象早已不复当年!
当菲特肆虐、内涝袭城、雾霾漫天的时候,我们终于认识到水对于江南城市绝不仅仅是一种景观,更是城市功能的支撑和生态平衡的保障。正如塞纳河之于巴黎,多瑙河之于维也纳,涅瓦河之于圣彼得堡。水道是哺育商业文明的乳汁,是撑起城市活力的血脉,也是传承历史文脉的纽带。
正是它山堰将淡水通过南塘河注入长春门,才使得宁波城有了千年不断的淡水供应;
正是西塘河用12公里水道将西门口与高桥连接,宁波的穷书生们才能坐船进入浙东运河,进而通过京杭运河,赶赴试场,成就功名;
正是依靠后塘河的水道,日本的僧人才有可能便捷往来于鄞东与宁波港之间,将曹洞宗引入东瀛;
正是有了日、月双湖的烟波浩渺、远离世俗,才成就了自宋以来万卷楼、清容居、天一阁、双韭山房、烟雨楼等一大批藏书楼的先后崛起。
……
我们欣喜地看到,五水共治、海绵城市、大运河申遗等一系列工作的开展,正在从功能、景观、人文等多个角度保护和恢复城市与水的和谐关系!我真诚地希望:全社会都能够重视这一曾经与我们息息相关一千年,却在不到百年之间与我们渐行渐远、不再亲近的那些水道,我想终有一天,我们还可以看到那襟江带河、秀水旖旎的水城雄姿!
(宁波天一阁博物馆 张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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