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美丽/文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记者
一幅成功的画作,无不先“悦目”,后“赏心”。所谓“悦目”指的是视觉美感,这是一种来自视觉的直观感受;而“赏心”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精神体验和情感共鸣,画家通过色彩、构图和技法来传递自己想要表达的“神韵”,试图寻求与观画者的情感和声。如梵高的《向日葵》,其浓烈炽热的黄色调,展现的是作者内心翻腾的感情烈火,呈爆炸之势直扑观众身心。中国画历来注重“形神具全”,绘画是画家“寄情”、“写意”、“抒怀”的重要手段。千百年来,从徐青藤的泼墨,再到一百年后的八大山人,再到吴昌硕的启用色彩画花鸟,直至今日何水法的“水墨色三位一体”,中国画经历了从宋人的工笔到近代的大写意,直到当代的“写神”,一点点的创新突破,从一个高度走向另一个高度。师从当代花鸟画大师何水法的青年画家李采姣已经颇得“写神”的真谛。她的画作《秋实》一亮相,便让人眼前一亮:扑面而来的饱满构图,在你来不及细看画作之前就感觉到一股豪迈与大气的力量迎面而来。深吸一口气,稍作稳定,再细看那画作:墨汁堆染的枝叶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却又显疏朗俊逸;果实累累,饱满金灿,在黄色、红色与橙色的颜色递变中,依稀可见浓淡干湿,变化间凸显层次;在繁复而又不嘈杂的枝叶之间,果实或挂于枝头,或隐于叶后,墨色与红橙相互穿插,互为点缀,强烈的色彩冲击让丰收的喜悦变得如此浓烈,直达人心。
“任何画家创作,都绕不开并以此为追求的‘精神指向、格调、技法’三个方面。在我看来,这三者是一个倒三角的关系,为大多数人所倚重的技法处在最基层。因为对任何一个画家而言,技法紧紧是基础而已。而‘格调、精神指向’才是画家品格、学识、秉性等综合素养在画面上的全面体现,是判断作品优劣高下的主要风向标。”李采姣认为,画家从落下第一笔开始,就包含着画家的审美,注定了作品的格调。而这一落笔,则是经历多年积累、博采、顿悟、创新与突破结出的硕果。
李采姣与绘画的结缘要从孩提时代提起。或许冥冥之中早有注定,采,博采众长也;姣,则是美好的意思,这一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的缘分似乎已经预示着李采姣毕生要为“追逐美好”而奋斗。
自幼受到母亲这位绣花高手的熏陶,看着母亲用长短针刺绣出栩栩如生的蝴蝶、喜鹊、牡丹和梅花,她也按捺不住拿着白绸布比划描摹自己心中的一花一草;7岁,她开始拜师临帖习字,颜真卿的《勤礼碑》在她幼小的心里已经埋伏下了横撇竖捺的美学功底;15岁,蒙老师指点,开始学习花鸟画,而这一开始,便成了她终生的追求;2013年,她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花鸟画方向的博士,师从当代花鸟画大师何水法研读花鸟画。这一次跳跃,让她积蓄了30多年的艺术潜质像火山爆发般不可阻挡。
在她的笔下,展现最多的是花。雍容如牡丹、清新如水仙、浓艳如百合、灿烂如葵花、冰洁如荷花。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古往今来,人们毫不吝啬对花的赞美。千百年来,国画的技法在不断创新、转变,经历了从“简”到“繁”、从追求“形似”到“神似”再到“形神俱全”的创新和突破。而李采姣,从临摹起步,到自成体系,她的花鸟画跳出了传统的“素净、淡雅”风格,向“浓烈、繁复”转变。而擅长用水、色、墨写意花的神韵,是她最具代表性的艺术风格。她尝试将水、色、墨三者有机融合,渲染出一股扑面而来的精气神。她的代表作,无论是《浥露琼姿》还是《绿云飘渺》,她都用清淡的青、黄勾染叶子和枝干,再用浓郁的玫红、粉红画花。在她的画里,青、黄、红、粉、白等色并用,通过不同色点、色线、色块的反复堆垛、透叠,冷色犹如水洗过般清透,暖色犹如堆砌般厚重,这种冷暖色的相互交融相互映衬,有时如涓涓细流涤荡心灵,有时又似蓬勃之气扑面而来,让人禁不住想起那句“浓妆淡抹总相宜”的佳句。
李采姣的用色、用墨、用水充满了现代美学意识。然而细看之下,这种现代美学其实兼容了古今中外的经典美学要素。7岁就开始拜师学习书法的她,将书法的撇捺横竖功底融入了画作之中。她的花鸟作品中常见枝叶繁茂,她画枝干往往先以浓淡不同的笔线写出,再辅以皴擦点染的变化来表现穿插盘纡的姿态。她用笔刚劲,仅靠水墨,就能支撑起枝干的遒劲,这要得益于她深厚的书法功底。或许,她不是在画枝干,更是在“写”枝干;她也临摹,她毫不避讳自己临摹古代大家诸如文仝、王冕、崔白、法常、宋微宗、林良、吕纪、陈洪绶、任伯年等人的作品。这些大家的成就,让她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早些年,她曾留学日本、欧洲等国,她几乎走遍了日本、欧洲的所有博物馆,珍贵的游学经历为她的艺术创造提供了“源头活水”,以至于她的画作中经常可见莫奈式的用色法。“我们的临摹就是要在源头活水的基础上去探究各大家的创新之路,然后对其进行消化,吸收,再转换为自己的笔墨语言。”
博采众长,勇于创新。如果说李采姣在用色上让人耳目一新的话,那么她对构图的理解和运用则是又一种“创新”和“突破”。古人画花鸟,注重留白崇尚简约。大面积的留白,凸显出花鸟的孤寂,营造一种清幽的意境。而李采姣的画,则是以众多花卉的相互烘托、穿插、映衬作为致力的重点,从而营造整体上的规模效应和视觉上的巨大张力。在她的画里,除了花卉自身的花、叶、枝,很少有其他衬托物。她用树繁叶茂、盘根错节来布满画面,在错落有致相互交叠的叶枝之间,隐隐约约透出留白,营造了一种其导师何水法所言的“满而不实、满中有虚、满中有空灵”的感觉。在她的代表作《秋实》、《山花烂漫》、《花开亦有色》、《浥妆》、《携贵》等作品中,繁多的花卉密集成片,叶子、枝干疏落有致、密密麻麻充满画面,但细看之下,密中有疏,花、枝、叶相互穿插、扭结,浑然一体,其间又现虚实变化、张弛疏密,让画面充满韵律,气势磅礴,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和巨大的视觉冲击。
中国画历史源远流长。每个时代都有着不同的审美情趣和取向,每个时代的画家也因身处环境不同、自身遭遇不同,形成了不同的绘画风格。所谓笔墨抒胸,画家的技法、动机、作品风格都无法脱离当时的客观社会给予画家本人的影响,为此,绘画这一艺术被深深地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唐朝时社会安定经济繁荣,在此环境影响下,吴道子创造出大量的气势宏伟、感情奔放的宗教壁画;清代,“扬州八怪”因现实的压抑、生活的挫折,其笔墨凸显个性章法新奇。进入21世纪,物质生活达到前所未有的富有,人们生活安定,思潮涌动,社会意识形态百花齐放蒸蒸日上。如何让绘画艺术体现现代精神,则是画家李采姣苦苦追寻的理想。“绘画必须与时俱进,要符合生活感受,要体现现代意识。”有了这一目标做指引,李采姣将传统的笔法与生活中的感受或者说是现代意识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于是,在她的画作里,始终涌动着一股蓬勃向上的拼搏精神。如果说枝繁叶茂的《山花烂漫》展示的是一种热闹鼎盛,那么灵动清新的《花开自传春信息》仿佛春风拂面,告诉你将来和希望是多么美好;就连风吹雨打过后的《带雨红妆湿》,依然是那么挺拔、清透孤傲,颇有一股“任尔东南西北风”的劲头。看画如品人生,蓬勃的生机让人萌生向上奋发的势头,哪怕是偶尔来点小清新,亦会蕴含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哲理。毕竟,这个社会纷繁复杂,人们的欲望都在血脉贲张,静下来,与花鸟对话,聆听自己内心的那份平静,这是一种禅宗苦苦追寻的境界。
“采姣深受多种艺术门类的熏陶,这些可贵的素养,都将成为滋养她绘画提升的源泉,相信凭借着她对中国花鸟画的真诚与热爱,一定能够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扎实”,这是李采姣的博导何水法先生对她的寄语。在艺术这条路上,李采姣已经如痴如醉,她自作诗道:“信手涂抹三两笔,难解花语空泪垂。帝子身旁强作笑,却是南柯梦里吹。东风默默叹沧桑,黑夜沉沉蕴机警。一朝淡定平生志,几度烟云任相随。”好一句“一朝淡定平生志,几度烟云任相随”,艺术之路永无止境,李采姣显然已经做好准备。为了追寻心中的那份美好,她义无反顾。
2014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