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谢士艾
一九七零年招工，我进了县化工厂。虽是高中毕业，但受文革影响，其实也没有学到多少东西，好在自己喜欢看书，热爱写作，偶尔有“豆腐块”在报刊上发表，两年后被主管部门的领导发现，调到县局搞宣传工作。说老实话，对宣传我是得心应手，搞得有声有色。然而在要求上进方面，虽然领导关心，多次找我谈话，同事们也劝说，但我不太感兴趣，认为能完成工作任务就行了，一门心事都放在“作家梦”上，一有时间就看书、爬格子，常常一人关在房间，独自打发时光，连朋友都没有几个，国家大事就更不会去费多少心思了。
一九八五年冬，父亲去世八年后，母亲也走了。临终前，母亲用尽最后的力气，睁开紧闭多日的眼睛，冲着我说的最后一句说是：“艾儿，要多向组织靠拢啊。”我心里一“格登”，怎么也没料到母亲会说这样的话。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含着眼泪口口声声说“好”。
此后，母亲临终的眼神，尤其那句话，时时都会在我脑际显现。开始我想，可能是母亲说的胡话，但细细一思量，又觉得不对。为什么母亲的胡话不是别的，而是一句同她生活好象没有多少关联的话呢？渐渐地，我明白了。这句话其中饱含着母亲的一种心情、一种感受、一种信念，也是对我的期盼和寄托。是啊，母亲生在旧社会，七岁给人做童养媳，前半生吃尽了苦头，受够了磨难。解放后，日子如芝麻开花，儿女们也都有了出息，她也许不知道共产党是谁，但她完全明白共产党是为了谁。这是一句发自一位普普通通老百姓内心、最最真诚的话，也是一句把我从昏昏僵僵睡梦中惊醒的话。
三年后，我成了入党积极份子，然而就在办好一切手续、将要成为中共预备党员的时候，县组织部长找我谈话了。他对我说：“经过我们的调查和考察，你完合符入党的条件，只是现在党请你留在党外”。当时我急得从凳子上跳起来，连问了三个为什么。部长叫我不要急，说组织上对我另有安排。半年后，我被任命为一个局的副局长。同事们祝贺我，我心里也高兴，但我深知，这是一种责任、是一副更重的担子。不过此时也有人议论，说党外人士只能当当副手，摆设而已。对这些，我没有理会那么多，只是一心把本职工作做好。当两年后我成为局长的时候，那些人应该会打自己的嘴巴吧。
去年，我从位子退了下来，组织上很关爱我，不停地问我有什么困难什么要求。
我回答说：“其它没有什么，唯一的要求是，党请我留在党外这么多年，现在请组织要考虑我的组织问题了。”说出这句话，我心里好象有天大的委曲，眼睛都有些潮湿了。
在这里顺带说一下，这些年我出版了四本专著，发表作品近两百万字，成了省作协理事，实现了当初的作家梦。
历经沧桑风雨的母亲的那句话，我们永远都不能忘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