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国外在互联网的发展中,遇到过哪些问题?在中国的网络管理中,如何更好地借鉴国外的经验?7月23日,光明网邀请国际知名的互联网管理专家庄振宏(JamesSeng)先生进行视频访谈,请他介绍了多年来在一些国家和国际互联网管理机构、标准化组织中,参与互联网治理的经验和体会。
新加坡有一个100家网站的屏蔽名单
光明网:大家好,今天很高兴邀请互联网领域的知名专家庄振宏先生来光明网作客,谈的是国际上互联网治理的话题。先请庄先生介绍一下自己。
庄振宏:大家好,我是庄振宏,祖籍是潮汕。我是马来西亚人,在新加坡长大,在澳大利亚大学毕业,然后去美国硅谷创业,那是在20世纪90年代末。创业公司成立以后,我们把总部设立在新加坡,所以就在新加坡招兵买马成立了团队。因为我做的事比较国际化,从美国到欧洲,到日本、韩国、马来西亚、泰国,那段时间常常绕着地球跑。
光明网:你在新加坡生活和工作多年,也曾参与新加坡的互联网治理,有哪些经验我们可以借鉴?
庄振宏:新加坡对互联网的管理方式,我们称之为“蜻蜓点水”。从法律条文上看,在新加坡设立任何网站,原则上需要部长签名同意。但在执行上,新加坡媒体发展管理局的规定是默许网站设立,但是默许不等于不受新加坡法律的约束。只要你在新加坡成立一个网站,你就自然而然获得了一个许可证,而与这个许可证相联系的,是你必须遵守相关的法律法规。在新加坡,如果你的网站内容触犯了法律,例如涉及黄、赌、毒,都是不能发布的,时政方面的信息也不准乱发布。
光明网:你参与过新加坡、马来西亚两个国家的政府部门对互联网的管理,如果触犯了这两个国家的相关法律,当事人会受到什么处罚?
庄振宏:新加坡、马来西亚的网站域名管理都是实名制,政府部门能方便地找到网站的主办者。相比而言,新加坡对时政方面的内容管得比较严。发现违规内容时,两国的政府部门都会提醒违规的网站。我在新加坡经营过一个比较大的博客网站,收到过两次政府部门的通知,后来我们就把这个网站屏蔽了。
马来西亚的管理方式也类似。政府部门会通知你,叫你屏蔽某些网站内容。严重的话,可能会请你先“喝茶”,进行检讨,保证以后不再触犯。如果问题严重,政府部门可能会起诉你,结果可能是罚款,甚至于坐牢。
光明网:在亚太地区的互联网管理会议上,我曾听到马来西亚的代表介绍关闭网站的数据,有几千个之多。马来西亚总共也就10多万个网站。一下子关闭这么多的网站,我确实没想到。
庄振宏:对,马来西亚对黄、赌、毒管得很严,如果网站发布这类内容,他们会管得非常严格。新加坡的做法是屏蔽100家网站,以此作为对网站内容的引导。这100家网站的名单是动态调整的,我们会不定期地开会,讨论如何调整这100家网站的名单。
韩国成立信息安全署来应对互联网治理难题
光明网:实名制是互联网治理领域的一个热门话题。最早提议搞网络实名制的是法国,到了国会讨论就流产了,但韩国的实名制就成功实施了。你如何看待韩国的互联网治理经验?
庄振宏:韩国的互联网管理部门与其他国家不大一样,从名称上就可以看出来,他们叫“信息安全署”(KISA)。除了垃圾邮件、钓鱼网站、网络攻击等常见的互联网不良应用,这个机构还打击网络犯罪。韩国这种以安全为主的互联网管理机构设置方式,从全球看都是很特殊的。
光明网:韩国管理互联网的做法是不是全球最有效的?
庄振宏:韩国信息安全署管的内容与其他国家不大一样。韩国的互联网管理为什么会比其他国家先进?主要是因为韩国的宽带发展得最早,也做得最大。韩国的宽带普及率接近80%。就互联网管理水平而言,韩国比新加坡领先三五年;与全球先进水平比,应该也领先三到五年。正因为如此,韩国遇到的困难也就更多。
光明网:韩国先碰到了互联网治理的问题。
庄振宏:其他国家迟早都会碰到这些问题。像垃圾邮件、钓鱼网站等不良应用,在韩国早几年就已经出现了,危害比较大、规模也比较大的,出现在韩国。韩国遇到的互联网治理问题比我们都早,所以韩国几个政府部门之间的协调也启动得比较早。他们的结论是互联网治理问题的核心是安全,所以成立信息安全署来协调所有的部门。
互联网治理牵涉到很多执法的问题,像垃圾邮件、钓鱼网站都需要警方的介入,很多国家的互联网管理机构没有这个职权去做调查,得不到相关信息,也没有职权去执法或协调。比如有人在网上触犯法律了,一般的产业管理部门是没有权力抓这个人的,只有警方有这个职权。所以比较起来,韩国对网络安全管得比较严谨。
实名制是互联网治理的第一步
光明网:2009年6月份跟今年3月份,亚太互联网顶级域名组织(APTLD)邀请韩国信息安全署的技术总监介绍互联网治理经验。他的介绍给与会者很大震动:原来互联网的带宽扩大以后,会出现那么多的新情况、新问题。
庄振宏:是的,现在很多国家刚刚才能体会韩国设立信息安全署的好处。几年前,我在新加坡也从事过这方面的立法工作。但立法后,真正要去执法,就会发现很多问题。比如有一个网民,他触犯了新加坡的法律,但这个人可能是俄罗斯人,但他的电脑在韩国,服务器在美国,攻击对象在新加坡。当新加坡的网站受损的时候,怎样去执法?怎么协调韩国、美国、俄罗斯的警方?因为你要去调查,就要有执法权,而政府的产业部门是没有这种执法权的,其他国家的警方没法配合你。
光明网:这就需要国际协调了。
庄振宏:还不仅仅是国际协调的问题。互联网的执法跟平常的执法不一样。网上执法首先需要准确的信息,这就需要实名制。所以,实名制是实现互联网执法的一个最基本的条件。实名制是互联网治理第一步。实名制做好了,其实后续的问题也还挺多的。
今天的互联网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个随意而为的时代
光明网:你总体感觉,全球互联网管理是逐步在加强,还是在放松?
庄振宏:从文字表述上来看,大家都在放松;但事实上,大多数国家都在加强对互联网的监管。
光明网:一些国家鼓吹言论的绝对自由,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似乎西方国家的互联网是绝对自由的。
庄振宏:在美国,开始的时候互联网是比较开放的,从20世纪70年代到90年代,当美国政府要去管互联网的时候,都会受到很多网民、网络公司、社会机构的强烈反对。虽然如此,美国的很多法律还是慢慢地扩展了适用范围,互联网出现的问题也可以用现有的法律来规范。
这几年,你会发现,美国政府确实在加强互联网的监管,这也是大多数西方国家的发展方向。
由于历史的原因,今天的互联网上大家都是“无名氏”,没有一一对应的身份。在这个情况下,有的人就恣意妄为,违法犯罪。负责任的政府不会对这样的现象听之任之。
当各国政府都重视互联网的时候,对互联网的管制肯定会加强。而当形成社会规范,互联网管理步入正轨的时候,对互联网的管制会慢慢地放开。这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如果谁想让今天的互联网回到20世纪80年代那个随意而为的互联网,我觉得已经不大现实了。今天的互联网对于一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至关重要,政府不管起来是不大可能的。
(全文及视频内容请见光明网)
庄振宏(马来西亚人,现任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顾问、新加坡媒体发展管理局互联网与媒体咨询委员会顾问,同时还在多个国际互联网管理机构和标准组织中任职)(摄影:祁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