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经济” 商品都和死亡有关

　　从擂鼓镇进入北川县城的公路在“五一”期间被堵得水泄不通，大批游客来到这座在地震中变得面目全非的县城。不管广大国人心理能否承受，地震正在成为北川的一张“旅游名片”是不可否认的。

　　北川人自称“一夜之间学会了做生意”，“地震经济”正悄然影响着灾区人民。

　　北川

　　成都开通

　　旅游专线

　　团费300

　　从绵阳市区到北川交通方便，平均每10分钟就有一趟发往北川的客车，车程仅一个多小时。“五一”期间，大批的游客乘坐客车来到北川，途经安县的客车几乎全部爆满，许多当地居民只好包车前往。这也使得安县的包车费急剧上涨：平时从安县包车前往北川，价格在60元左右，“五一”假期这3天，包车价格达到120元，甚至更高。

　　除了乘坐客车，不少前往北川的游客选择了自驾车。据一位在擂鼓镇执勤的交警介绍，这几天每天都有数千辆私家车进入擂鼓镇。“这些人都是到这边旅游的，有些是第一次来，有些已经来了很多次，想来看看灾区的变化。”

　　大量私家车的涌入给北川灾区的交通带来了严峻的考验。进入北川县城郊擂鼓镇后，交通开始受到限制，私家车、客运车辆、“黑车”、摩的等等，不停往来于擂鼓镇和北川县城之间。尽管如此，交通运营仍然不能满足游客的需求，许多游客为了能登上客车，常常与别的游客发生冲突。

　　由于北川县城早已封锁，游客不能进入县城。许多游客登上山顶，远眺废墟，并寻找各个展现震后疮痍的最佳拍摄点。

　　游客绝大多数是四川人，其中以成都人居多，也不乏外省人。在这些游客里，也有旅行团的身影。成都市民刘佳敏告诉记者，目前成都一些旅行社已经开通了地震旅游专线。到北川的专线旅游为时两天，团费300元。除了参观灾区，还可到附近的吉娜羌寨等旅游地逛逛。

　　对于大量游客的到来，灾区的群众心情复杂。邓家坝已经74岁的邓大爷坦言：“很多游客曾经帮助过我们，给我们捐过款，捐过物，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都是出于好心关注我们。”然而也有不少游客是来看热闹、看新鲜的。邓大爷说，对于遇难者亲属来说，他们希望遇难者能够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不希望太多的人再去打扰。

　　地震遇难者公墓、地震遗址公园、地震遗址观景平台、地震纪念馆、地震纪念广场……大量游客的到来，注定了北川灾区将持续被“地震”二字所充斥。

　　封锁区外

　　临时形成

　　地震商品

　　一条街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不管灾区群众愿不愿意，震后的北川已经成为一个旅游品牌，“地震经济”正充斥着灾区的每个角落。

　　目前，北川县城封锁区以外加盖了许多临时建筑，这里已经形成了地震商品一条街。这些商品有香火、蜡烛、地震主题的照片和VCD、菊花等。这些商品都与“地震”和“死亡”有关。

　　以VCD为例，地震后，灾区出版了一系列与地震有关的VCD碟片，这些碟片有套装的，也有单碟的。套装的平时喊价10元，但经过讲价后一般5元就可买下。“五一”假期这几天，一套碟片已经涨到了20元。而且，随着游客的逐渐增多，这套碟片目前已经有了DVD版本的。

　　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地震照片和画册，每张照片上都编有若干张图片，有的以“惨烈”为主题，有的以“震前震后对比”为主题，每张售价10元。其中温总理眺望北川县城的照片售价最高。

　　记者注意到，除了新华社出版的一本画册以外，其余音像图片制品均不是正规出版物。一位商贩告诉记者，他们都从同一个“批发商”那里进货。“我也不愿意卖这些与地震有关的东西，这都是我们最悲伤的记忆，但现在没有工作，又要养家，能赚点钱毕竟是好事。”一名商贩说。

　　除了贩卖地震纪念照和VCD制品，由于不能进入北川县城，一些商业头脑较为灵活的群众，在半山腰上支起了高倍望远镜，游客只需支付5元钱，即可从高山上看到北川县城灾后的全貌。

　　擂鼓镇

　　大量板房

　　专营

　　餐饮住宿

　　震后的北川在擂鼓镇盖起了大量的板房。如今的擂鼓镇已成为一片餐饮住宿业的海洋，每一排板房的口子上都有旅店或饭馆的招牌。

　　在一个名为“感恩农家饭馆”的餐馆里，老板忙得不可开交。饭馆所在的这栋楼房并没有在地震中受损，老板得以在震后迅速开了这家饭馆，并且生意很好。更多的餐馆则是利用板房和临时建筑开设的。在擂鼓镇板房区，大小餐馆有数十家之多,大部分都没有营业执照。

　　在擂鼓镇板房区，小超市、水果摊、理发店、影碟出租店、台球娱乐等一应俱全。然而，许多灾民们仍然在“是否发展地震经济”的问题上艰难地做着抉择。灾民王学刚认为，开发地震经济无疑是将地震这种痛更长久地持续下去。也有灾民认为，地震经济只给部分人带来了利益，更多的灾民却没有享受到这种利益，“这些人不纳税，但大量游客造成的垃圾、环境破坏都得政府出钱治理。”本报特派记者 李冬

　　映秀之旅 “肃穆感恩的一日游”

　　清明之后、“5·12”之前，去年大地震中遭受重创的汶川县映秀镇，在今年的“五一”期间迎来了又一轮的祭扫高峰。趁着假期前往遇难者公墓缅怀的人数达到了平日的双倍。他们当中，许多人是第一次来到映秀。

　　通往映秀的道路正在施工，交通极其不便。5月1日上午，从成都出发参加“灾区缅怀一日游”的游客，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接近16时，肃穆的气氛一直笼罩着朝山上移动的人群。为长眠于此的遇难者献上一束鲜花，向墓碑上的照片行注目礼，大家很少交谈，动作却十分默契。

　　带着女儿的李娟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她仔细聆听着当地导游的介绍，并不时转身对孩子进行更为细致的讲解。“我女儿在成都念小学，平时课业紧张，抽不出时间，因此特意选择在五一带她来映秀。”李娟说，此行更重要的意义，是给尚不懂事的女儿上一堂教育课，“让她深刻明白生命的来之不易和脆弱，也让她学会用一颗感恩的心去面对这个世界和将来可能遇到的种种艰难。”像李娟这样带着孩子参加缅怀活动的家长不少。

　　同样来自成都的李树华和蒋月宝夫妇，是一对业余摄影爱好者。在退休后四处旅行拍照的行程中，老两口曾经数次途经美丽富饶的映秀，却从未有机会在此长时间驻足。站在山上环顾四周，最真实的感受只能用“震惊”二字形容。“刚才一下车，我都已经认不出这里了，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眺望着山脚下的映秀镇，李树华老人的手指在空中不断比划，试图指出原先曾经留过足迹的街道和餐馆所在的位置，但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排列整齐的板房，就是废墟。最终，他只能无奈放弃。

　　山脚下进入映秀的道路上，有不少骑自行车的身影。这些选择骑车重游地震灾区的人们，风尘仆仆地在各个灾区间奔波，亲眼见证灾后重建的过程。

　　杨兰

　　重回故地

　　“站起来”

　　早在“五一”前一天，杨兰没有通知任何一位目前居住在映秀镇的朋友，悄悄回到了这个此前一直生活的地方。在这片土地上，留有她与家人生活的美好记忆，留有地震带来的刻骨铭心的伤痛，更重要的是，永远留下了她的爱人王华龙。陪同杨兰一起回到映秀的，除了侄女毛雪外，还有从佛山市中医院远道而来的12位医护人员——杨兰在地震中受重伤，双腿膝盖以下的肢体被截去，随后被送往佛山市中医院进行一段时间的治疗。

　　“她刚来的时候情况挺严重的，属于挤压综合征，肾功能也受到影响。”佛山市中医院党委副书记许灼新介绍，杨兰自去年5月21日入院以来，得到了专家组的悉心治疗，伤情很快稳定下来，并与其他15名伤者一同返回四川，在成都的医院继续接受进一步的康复治疗。

　　虽然来自灾区的伤者先后离开，但佛山市中医院并没有中断对他们的关心。迄今为止，医院仍然与所有伤者保持电话联系，密切关注着他们伤势的最新进展。借着“五一”放假的机会，许灼新副书记带领医护人员来到四川，探望他们曾经诊治过的伤者及家人。到达四川后，一行人与居住在成都周边地区的六人见了面，并与杨兰有了一个重回家乡的约定。

　　“说实话，他们的恢复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好，良好的心态和先进的医疗条件一样重要，对康复有着促进作用。”许副书记对伤者的康复速度感到惊讶，更让他吃惊的，则是当初伤情严重的杨兰如今已经在身份上发生了大转变。今年4月7日，杨兰经四川省残联选拔，成为四川省张山射击学校的一名业余选手，目前正在进行步枪的训练。此次有时间陪同佛山市中医院的医护人员重返故地，她还是趁着学校放假的空当。

　　“回家”的第一件事，杨兰迫不及待地来到公墓，为地震中遇难的丈夫送上了一束鲜花。虽然以轮椅代步，存在着诸多不便，但杨兰心中已有了新的打算。“这趟回去之后，我就要装上假肢了，我要学着重新站起来。”在历经身体残疾和失去亲人的双重打击后，杨兰一度有些自暴自弃，即便由一家香港慈善机构赠送的假肢在去年已经制作完成，但她始终没有能够戴上它。“原因有很多，一方面是心理上的抵触，另一方面是自己控制不住体重，断肢与假肢的接口处一直不能很好磨合。”说起这些，杨兰有些歉意，但很快又换上了轻松的表情。她说，进入学校练习射击让她对生活有了新的感悟，不管热爱这项运动与否，不管是否能出成绩，其实最重要的是重新寻找到新的精神寄托和生活目标。

　　“等到假肢运用自如的时候，我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会认真考虑如何好好度过下半生。”这个过去从未想过“站”和“走”也需要重新学习的女子，此刻却有着挺过伤痛的坚决。

　　援建

　　龙溪隧道

　　5·12

　　计划通车

　　“五一”在映秀镇，大大小小的援建单位也在抓紧时间加快重建，中铁十三局集团第三工程有限公司便是其中之一。由中铁十三局和二十一局共同负责修建的龙溪隧道要确保在5月12日通车，因此这个“五一”对于所有奋战在一线的工人来说，既普通又不普通。普通是他们一如既往地无法放假休息，不普通则是由于这项历时五年多的大工程即将完工，届时映秀和都江堰两地间会新增一条便利的交通要道。

　　隧道内，工人们为最后的收尾工作奔忙在岗位上，电焊机、切割机和施工车辆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掩盖了彼此间交谈的声音。中铁十三局罐车司机陈朝中是重庆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家探望过亲人。“快了快了，工程完了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陪陪家人。”陈朝中的话代表着大多数工人的心声。

　　“工人们确实都很辛苦，年三十只放一天假，很多人都没回家，留在工地上加班。”中铁十三局集团第三工程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员王雪莲介绍，该公司主要负责映秀至都江堰方向的双向隧道，共计4093米的路段，其余路段由中铁二十一局完成。由于受到去年地震的影响，龙溪隧道这项从2003年11月就动工建设的工程，部分地段受损，需要重新加固修补，给按时完工带来了极大的困难。然而，即便公司22名员工在地震中失去了生命，即便部分员工家中亲人丧生、房屋受损，却没有一个人选择中途离开，全部坚守在工地上，见证龙溪隧道正式通车。

　　据了解，龙溪隧道主体工程计划在5月3日全部完工，随后将封洞五天，进行通车筹备，等洞门修缮、路基修补及一系列的琐碎工作结束后，龙溪隧道将迎来震后一周年纪念日，同时也是通车纪念日。那时候，工人们睡个好觉、陪伴家人的心愿将得以实现。

　　教育

　　漩口中学

　　将回家乡

　　迎接新生

　　5月1日傍晚的映秀小学板房校园，一场映秀锅庄舞蹈联欢即将开始。熊熊篝火点燃，映照在每个人脸上，一个忙碌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用手中的相机定格每一个激动的瞬间。他拍得最多的，是一支引人注目的参赛队伍——映秀小学代表队，而这个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的中年男子，正是映秀小学的校长谭国强。

　　“这次参加比赛的也有我们映秀小学的19位老师。”谭校长向前来观看比赛的人介绍，“五一”收假后，映秀小学的165名学生将迎来6月的期末考试，其中六年级的12名同学将升入初中，开始一段崭新的学习经历。“他们会成为漩口中学的新生！”在去年地震后迁往山西长治的漩口中学今年将重返家乡，迎接学校的又一批新生。

　　本报特派记者 唐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