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奕永庆
1966年我初中毕业，正逢文革动乱开始，失学回乡，“挥舞战国时代引起为豪的锄头”。当时从一本捡来的杂志上看到一句话：“中学的内容是人生最有用知识。”几经周折终于借到了高中课本开始自学。1972年成为中学民办教师，与我的学生同步成长，1976年任高中化学教师。这期间经历几次“推荐上大学”，都因出身“灰色家庭”(中农、父亲做裁缝是“搞资本主义”)而淘汰，当时有位村书记愤愤不平：“不可以考试吗”？可干部无奈地说：“就是因为不能考呵！”
1977年，邓小平同志第三次复出不久传来了要恢复高考，这个振奋人心的喜讯！但不久后下来的文件规定，年龄一般不超过25周岁，而那年我已26周岁，既非战斗英雄、又非劳动模范的我就没有去报名。但这一年确有几个年龄比我大的“老高中”录取了，此时，我国第一个乒乓球世界冠军荣国团的话激励了我：“人生能有几回博！”我决心参加第二年高考。
复习——带着感谢信借电视机
复习时间仅几个月，杭州的姐夫在中学做过工人宣传队员，为我送来了杭二中的复习资料，热情的老乡在北京军旅给我寄来了北师大附中的迎考材料，那时我的资料是算多的，并且至今珍藏着，因为有感情啊！
更有趣的是省电视台组织了高考辅导，对于高考真可谓“全党动员，全民动手”。自然困难也来了，那时电视机还是稀罕之物，学校没有，只有乡里有一台，可是坏了。只有当时的先进单位湖北农场有一台，但这么宝贵的东西如果人家不肯借怎么办？学校教导主任出了个主意：“带着感谢信去借！”还敲锣打鼓地送去，这一军“将”得好，农场领导笑着说，被你们老师脑筋动过就没办法了！电视机借来了，放在乡大会堂高高的架子上，几百个考生，前面坐的、中间站的，后面则立在课桌上还得踮起脚跟，就象鲁迅先生笔下的看社戏，这是对知识的渴求，这场景实在让人难忘！
高考——名列四百名之二
78年7月6日～8日，带者妻子准备的中饭，最好的菜是咸菜炒鸡蛋，当然自行车大家都还没有，徒步到3公里外的考场，现在的谢家路村“中心学校”。考试结果在所在考的400余位考生中，我的成绩名列第二！还有一个插曲：当时分二次批卷，第一次在宁波批，第二次到省里复批，我竟然加了20多分！自学的水平被高考这公正的铁尺量了出来，“初中毕业、考上大学”，当这个事实出现，在我们这个杭州湾边，当时的“穷乡僻壤”(现在是余姚的最富庶之地)引起了不小的涟漪。正如绍兴的堂兄来信：“你是个有志气的人，考出了成绩，扬眉吐气，考出了水平，多少人喝彩，从慈溪、上虞、绍兴……！”
志愿——“种田种地万万年”
分数下来了，填什么志愿呢？我对文科喜欢，对理科也喜欢，所以给女儿取的名字就是“文理”。从小有两个愿望：我的老家在绍兴乡下，离鲁迅外婆家安桥头不远，小时候经常去城内鲁迅纪念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看到鲁迅先生作文写得好受到人们的尊敬，就想长大了当作家；从小学毕业开始在堂兄的指导下装配最简单的矿石收音机和最早的晶体管收音机，又想当无线电专家。
但文革动乱中除了毛主席著作和鲁迅的文章以外，所有的文学作品都遭到批判，所以当作家不敢想了。在那黑白颠倒的年代有收音机就要被怀疑为收听敌台，污蔑为“里通外国”，所以后一个理想也不敢想了。这时父亲说：“永庆啊，老年人讲‘种田种地万万年’还是学农吧！”这是对十年动乱的恐惧症！于是我填报了与农业有关的水利，走进了浙江水电专科学校。毕业20多年来从事的是与农业最密切的“农田水利”，践行“千万百计增加农业收入”和“把节水灌溉作为革命性措施来抓”这两条中央的大政方针，在希望的田野上实现了人生价值，对当初的选择至今不悔！
学习——久旱禾苗逢甘雨
失学12年以后，我们这些“当代的高至宝”终于有了深造的机会，用“久旱的禾苗逢甘雨”形容是最确切不过了，小同学也受了影响，大家十分珍惜时间，举个例子说明。
我班同学中最大的33岁，最小的17岁，可渭“子孙三代”，生活上大的帮小的，学习上则往往是小的帮大的，尽管小同学要把抽烟的大同学推到走廊上去、推到厕所里去抽，但还是其乐融融。除了我们这些已经结了婚的(我班有7个)以外，有部分年龄大的同学也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我对其中的—位大姐开玩笑说：在杭城读书三长载，到快要毕业时，可能会有许多同学要你做大媒！可是到了临近毕业，还是平静的出奇，大姐不但没忙，而且连一次“红娘”也没做，倒是在毕业以后却有4对同学结为夫妻。在2000年同学会上，我问其中一对，你们在校期间有没有那点意思？执料男同学手指向天、又指向地，崭钉截铁地说：“讲天地良心，真的没有过意思！”难怪毕业后多年当年的老师常怀念77届、78届学生刻苦学习的精神。
我的母校虽是所老中专新办大专班，但老师大都是在各个水电站工地上长期实践过的，讲课总是“地对地导弹”——理论联系实际。
其中有位教理论力学的老师，在24年前就教我们近几年才热门的“创造学”，他鼓励我们写论文，只要是创新思维，什么都可以写，我的论文题目大概是“论力在物体中的直线传递性”，竟得了100分！
这种务实精神和创新教育都对我受益终生，我已获得5项专利，其中2005年获得一项发明专利，每一项都应用于工程实际，近3年中又申请了8项发明专利。
成长——改变的不仅是个人的命运
毕业26年了，自不必说当年的同学有的成了三峡工程专家组成员，有的成为殷实的企业经营者、当地的纳税大户等等，都成了各行各业的骨干，我则长期从事把农田水利技术转化为农民收入的工作，多次在国际会议讲坛上用英语宣读论文，向世界宣传中国浙江水利。被评为全国和省农业科技先进工作者，宁波和余姚市突出贡献专家，连续三届当选为宁波市人大代表，省劳动模范，还评为县级几乎不大可能出现的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并被母校和河海大学聘为兼职教授，这是高考改变了命运！
去年出席宁波市人代会期间，在酝酿宁波人大常委会组成人员名单、宁波市政府组成人员名单时惊喜地发现，这些候选人大部分是恢复高考后的头几届毕业生，经过实践锤炼和历史考验，他们已成为社会的中坚！
高考恢复30年，培养人才3600万，改变的不仅是个人的命运，而是国家的命运。伟人邓小平果断决定恢复高考的历史贡献甚至远远大于当年的“联产承包”，我们这一代人更对他有特殊的情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