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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省钱治病，罗占芳和爷爷每天两顿饭吃的都是“白水泡馍”
今天我们来关注医疗改革。
中国宁波网讯 最近，关于医疗改革的新闻突然多了起来，先是经国务院批准，由国家11个有关部委组成的医疗体制改革协调小组已经成立，并已开始运作，专门协调统筹医疗改革各方利益；接着，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在网站上开辟专栏，面向全社会征求医改意见和建议；10月10日，卫生部又表示，中国医疗卫生体制改革的目标是要探索一个适合中国国情的医疗卫生体制，绝不可能简单照搬其他国家的模式。
其实，不管未来的医疗改革到底怎么改，目的无非一个，就是要让大家都看得了病，看得起病，显然，那些得了病又看不起病的人，应该是下一步医疗改革的重点，这个目标说起来很简单，但是要真正达到，困难却不少。
医疗费用从何而来？
罗占芳，今年12岁，她的爷爷名叫罗正祥，十多天前，老人因为冠心病恶化住进了医院，小占芳为了照顾爷爷，也住进了医院，每天早晨，小占芳都会到外面去给爷爷买早点，走出医院，再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了一家卖早点的小餐馆。
罗占芳：“就买两个馍馍。”
店主：“噢。”
回到病房后，爷孙俩把馒头用开水泡上，然后，小占芳一勺一勺地喂给爷爷，开水泡馒头就是她和爷爷每天的第一顿饭。
记者：“怎么不买其它东西呢，你爱吃馒头吗？”
罗占芳：“别的贵得很。”
记者：“什么东西贵？”
罗占芳：“包子。”
记者：“吃包子你和爷爷吃多少能吃饱？”
罗占芳：“一笼就够了。”
记者：“多少钱？”
罗占芳：“4块钱。”
记者：“吃馒头呢？”
罗占芳：“吃馒头5毛钱两个就够了。”
小占芳告诉记者，为了省下钱给爷爷治病，她和爷爷每天只吃两顿饭，早上一顿是馒头，下午一顿，还是馒头。
罗占芳爷爷：“馒头便宜，娃娃就那么吃，我泡着，泡点水，早晨吃半个，后晌吃半个，
有钱的话，多住两天就看好了，现在没钱住院么。”
但就是这样省吃俭用，小占芳和爷爷的钱还是不够用，这一天，小占芳接到通知，爷爷的住院押金已经不够了，欠费通知就贴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医生：“他交了800块钱，现在已经花了八百三十几了，现在已经欠费了。
大夫告诉小占芳，她的爷爷还需要住十多天的院，才能把病控制住，如果现在出院的话，可能会有很大的危险。
宁夏自治区固原原州区医院主治医师：“冠心病，又心率失常，房颤，心功能已经达到三级了，心功能三级在医学上，心功能是比较差的了。”
于是，小占芳离开医院，回老家去为爷爷筹钱。
小占芳的老家在宁夏回族自治区的农村，那里是中国最贫穷的地区之一，人均年收入只有1700元，在这里，许多人辛苦劳作一年，仅仅能够解决温饱，如果谁的家里有人患上重病，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宁夏回族自治区副主席郑小明：“一个大病，到医院去花几千块钱，花三四千块钱，对一个收入不到两千块钱的农村来说，那个农民就要把几年的积蓄基本上都消耗掉。”
作为宁夏自治区分管医疗卫生的副主席，郑小明见到过和听到过许多像小占芳爷爷这样看不起病甚至不敢看病的故事。
郑小明：“作为我们这一级干部，感觉不到看病难，看病贵，因为到医院里边去以后，有人管，分管了以后，我就带着这个问题：老百姓的看病难，看病贵，难在什么地方，贵在什么地方，带着这个问题，我到宁夏的农村，进行了比较深入的调查和研究。”
2005年，郑小明花了4个月的时间在宁夏的农村奔波调研，在100多天时间的里，他跑了1000多个村子，许多所见所闻，让他怵目惊心。
郑小明：“首先是看病难，因为在他们最近的，比如乡，比如村，卫生室是他们最近的
乡镇卫生院，离他们稍微远一点，但是也是最近的，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尤其村卫生室，给老百姓几乎提供不了看病这种条件。”
过去的农村医疗机构已基本瘫痪，根本无法解决农民看病的问题，而另一方面，能够看病的医院，又因为药费高，住院贵，农民买不起药，住不上院。
郑小明：“我就觉得，这个药为什么贵，不是我们都在招标吗，怎么一招标，把药能招贵，这个我觉得挺奇怪，第二，既然是招标，招标就是公开透明的，为什么公开透明的，还能操作，这是第二个问题，第三个问题，为啥招了这个药到医院里面去，医院还不用，
这个药还死了，就是说，把你死掉，把你出局，这是什么原因？”
宁夏掀起“药改”风暴
记者跟着罗占芳一起来到了她的老家，固原市寨科乡湾掌村，到了那里之后，我们才了解到，原来小占芳已经有四年没去上学了，而她辍学的时候，也正是爷爷病倒的时候。
罗占芳奶奶：“这个女子先前上学，上着上着没学费了，这就说撤了，算了。”
小占芳的奶奶告诉记者，10年前，小占芳的父亲因为一场意外摔下山崖，不幸身亡，母亲随后改嫁，再也没有回来，小占芳和弟弟从此靠爷爷和奶奶抚养长大，然而4年前，爷爷病倒了，小占芳不得不在小学2年级刚开学的第3天告别了校园。
记者：“你的书包呢？”
罗占芳：“书包不在了。”
记者：“干嘛了？”
罗占芳：“烧了，烧了锅了。”
从那以后，才8岁的的小占芳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
记者：“就你现在能干什么活？”
罗占芳：“地里边，农活，割麦子，割豆子，啥都能做。”
为了给爷爷看病，家里卖粮食换钱，还把小牛犊卖了，这几年家欠了一大笔债务，这次小占芳又回村来借，这让奶奶很发愁。
罗占芳奶奶：“住着院钱没了，正借着。”
但小占芳和奶奶在村子里问了好几户人家，毫无收获，这几年，她们已经把村子借遍了，小占芳只好从家里想办法，卖东西换钱，但是家里还有什么能卖钱的家当呢？翻来翻去，她最后找出了一包东西。
罗占芳：“一纸袋能卖2块钱，人家不称，估着卖，这个一带能卖一块钱。”
包里装的是爷爷吃完药的空药盒，四年来，小占芳一直把爷爷吃完药的空盒子空瓶子都攒下来卖钱，然后再给爷爷买药吃，可是，现在剩下的这一包也就能卖一块钱，根本不顶用，看着孙女儿大老远从医院回来一趟却找不到钱，奶奶担心起来。
罗占芳奶奶：“你要是没事出事了，叫我咋办呢，又害怕又着急，可怜孙子孙女咋拉扯大呢。”
就在奶奶担心小占芳的时候，小占芳也在想着奶奶，她牵着家里的毛驴，去十多里外的山沟里驮了一趟水，这些水，可以够奶奶用好几天了，这次回家虽然没找到钱，但小占芳却希望能为奶奶多做一点事。
但是小占芳很快还要赶回100多里外的医院，爷爷还躺在病床上等她的医药费。
老百姓看病难，但要改变这种看病难的局面，宁夏自治区的副主席郑小明发现，这同样不容易。
郑小明：“写告状信的，给党委、政府、人大、联合签名告状的。”
这些告状信的矛头大多都指向了郑小明本人，郑小明告诉记者，在自己对农村医疗进行调研之后，2006年4月，宁夏自治区推出了一次完全不同于以往的药品招标活动，没想到，这次招标迅速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郑小明：“告状的信，主要是来自药商。”
为什么郑小明推出的这次药品招标会掀起如此大波澜呢？一位参加了招标活动的药品生产厂家代表谈了她的看法。
某药品生产厂家代表：“咱们宁夏这次招标，比较特殊一些，这样的招标形式，在全国是第一次。”
药品招标在全国各地包括宁夏都已经搞了6年，宁夏2006年的这次药品招标到底和以往的招标方式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记者：“你们这个药在宁夏的投标价格，和在其它地方的投标价格相比，怎么样？”
某药品生产厂家代表：“相比低。”
记者：“低多少？”
某药品生产厂家代表：“可能有五六个点吧。”
这位女士来自一家外资药厂，她说本来企业在其它省区中标价格都是统一的，唯有在宁夏的中标价格例外，在全国最低，不过，药厂依然有利润可赚，而一位在宁夏招标中失败的厂家代表坦言，他输得心服口服。
某药品生产企业代表：“我觉得心里很佩服，因为在宁夏参与招标，从开始招标起我们就参与了，感觉今年招标与往年是最大的不同，今年只中一家，这一下打掉了许多以前的泡沫。”
这位厂家代表所说的泡沫就是药品流通中的回扣和提成，业内叫促销费用，他说，以往要想中标很大程度靠促销费用也就是回扣，那么，药品回扣在药价中占多大比例呢？
某药品生产企业代表：“我了解了一下以前有的，40元的抗生素能拿出20元的费用。”
这些泡沫在宁夏2006年4月的招标中都被挤掉了。
宁夏自治区卫生厅厅长刘天锡：“一般都是20%左右的水分，那么个别药品，就是一些比较紧俏的，用的比较多的，价格相对高一些的这种药品，最高可以达到35%甚至40%这么一个水分。”
刘厅长透露，宁夏2006年的药品招标中挤掉的水分，不仅有以往包含在药价中的回扣和提成，甚至还把药品流通环节的成本给挤掉了。到底用的是什么绝招呢？
刘天锡：“新的这个药招改革，就是把中间环节拿掉了，然后把水分给它挤下来，主要是压缩它空间的一些利益，同时我们由政府指定，自治区招标局，也就是政府采购办，免费来提供服务平台，把过去通过商务公司所运作的情况，那个价格，它是要收取劳务报酬的。”
据了解，宁夏采用的新的药品招标方式与国内原有药品招标方式最大的不同在于：一是只允许生产厂家参加投标，禁止药品经营企业、药商和医药代表等流通环节参加投标，二是招标主体由政府主导，医疗机构从中退出。
郑小明：“把医院作为招标主体，它自己既能招标，又能制定规则，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一个人搞人为的因素太大，这样造成一个医院里边开回扣，哪个厂家给他的回扣越多，哪个厂家给他的提成越多，他就开哪个厂家的药，所以在医院里边，医生开单提成，我了解到带有普遍性，我们这一次研究这个问题，把医院不参加招标，医院只参加药品目录的审订，用药的审订，这个任务完成以后，别的你就不要管了。”
宁夏2006年招标药品价格比去年招标同类药品价格总降幅达到48.76%,降价幅度50%以上的品种占34.51%，30%-49%的品种占19.22%。
农村医改讲求：在探索中求发展
药品价格虚高，一直就是困扰老百姓看病的一大难题,其实，原因我们都很清楚，那就是销售渠道混乱，层层拿回扣，层层加价，最后,便宜的药到了老百姓嘴里，也变成高价药了,而宁夏通过这么“三统一”：统一招标、统一价格、统一配送，去掉了许多中间环节，基本解决了药价高的难题,接下来，郑小明对农村医疗原有的体制举起了第二刀，这就是解决农村医疗卫生设备落后的问题.
郑小明副主席多次深入西海固地区，在这里，很多村卫生室蜕变成了只能买药的小药店，而乡卫生院几乎陷于瘫痪,在采访时，一位基层卫生院院长告诉记者这样一件他亲身经历的事情。
宁夏固原市原州区寨科乡卫生院院长高小平：“在我们乡镇，相距40多公里有个村子
叫马驹村，因为他们家下午正在干农活，被他们家的骡子把腹部踢伤以后，就是尽快送到我们医院来，当时，我们现用的这个X光机，因为电路问题，和以前的破损，不能正常使用，就是不能正常地拍X光片。”
当时受伤农民躺在这里疼痛难忍，看样子像是肠胃或内脏破裂，很可能危及生命，但这台过期8年还在使用的放射机出现故障，无法诊断伤者病情，想立即送到区医院，但已经是深夜，路途遥远，没有车辆，只能让伤者在这里躺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才找来车送到了区医院抢救。
高小平：“果然是属于肠破裂，原州区人民医院积极进行抢救，才把这个病人的性命挽救下来了。”
伤者总算保住了性命，但落下了后遗症,家属到寨科乡卫生院大闹一场，可高小平院长也很无奈。
高小平：“卫生院没有这么多钱来购买这么好的设备。”
高院长说，这台过期的放射机还是他们卫生院最值钱的设备，因为缺乏医疗设备耽误病人检查和治疗出的事故时有发生，深受刺激之后，他多次向原州区政府打报告申请经费更新设备，却迟迟没有结果。
宁夏自治区固原市原州区区长杨有贤：“我们当时不要说寨科乡，就是像其它乡，我们有14个乡镇，可能一半以上，大部分都属于这种情况，你看咱们很多乡镇有要建设项目的，
有要设备的，还有要车的，一年像这个上百万呢，非常困难。”
2005年至今，宁夏自治区投入近10亿元到农村，扩建乡镇卫生院114所，新建卫生室1400所。
现在固原的农民们都说，在农村，最漂亮的房子是村卫生室，其实，不光农村基层医疗条件改善了，宁夏还将所有的乡镇卫生院和社区卫生服务站由原来的差额拨款改为全额拨款，每月为村医发放100元的补助，保证医护人员看病不以赢利为目的，就在宁夏摸索医疗改革新办法的时候，全国很多地方也在寻找医疗改革的新途径。
从2005年开始，在郑小明的推动下，宁夏将近十亿元投向农村，其中改扩建了全区的乡镇卫生院114所，新建规范化的村卫生室1400所，如今高小平任院长的这个乡镇卫生院，已经焕然一新，高小平告诉记者，一年的时间里，院里新添了很多医疗设备和器材，这些医疗设施价值三十万元。
郑小明：“上面的事自治区卫生厅，财政厅统一配送的。”
不仅医疗设备由政府统一配送，就连这栋新的医院大楼也由政府拨款建成，而这些新建的农村卫生室也是政府拨款修建的，卫生室里还配置了价值3000元的基本医疗设备，在宁夏自治区，每一个乡村都能看到统一标识的卫生院和卫生室。
郑小明：“一看到我们这个标识，就知道这是政府办的，药价服务到这个必须是诚信的，去年是将近4亿两千万，今年我们投资到了5亿。”
这些新建的农村医疗体系基本解决了农村看病难的问题，药品招投标的规范化又初步解决了农民看病贵的问题，但郑小明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因为要宁夏，还有不少像小占芳那样极度贫困的家庭，他们连最基本的药费都无法支付。
记者：“对特别困难的，而且形成大病的，他没办法支付，那么这一部分人怎么看病？”
郑小明：“我们施行大病救助医疗办法，这个办法是卫生厅和民政厅两家，来制定一套办法，农村目前在推广解决这个问题。”
在小占芳爷爷的病床上，记者看到新发的一个小本，凭着这个小本，小占芳的爷爷即便欠费，也可以继续住院，直到治好了病，医疗费将由国家承担，而爷爷的心愿是，治好了病，他千方百计，也要供小占芳读书。
罗占芳爷爷：“我对她说，只要我好了，你还是念书，还是上学，她说，爷爷只要你好了，我念书。”
半小时观察：医疗改革要从实事作起
宁夏并不是很富裕的省区，但在医疗改革方面却让老百姓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宁夏医疗改革也没有发明什么惊人的新招数，关键就是政府坚定不移地推进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措施，现在国家有关部门正在开展调研，要为医疗改革找到一个统一的模式，可是中国各地经济发展水平参次不齐，医疗资源分配严重不均，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找到一个统一的医疗改革模式，恐怕不比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画一个统一的标准像更加容易。
我们完全可以像宁夏那样，先从一些让老百姓见得到效益的小事开始作起，我们知道，招标是降低商品采购价格的一个好办法，可是这样一种成功的方式为什么在药品采购上行不通？如果这样一个具体的技术问题我们都搞不定，那还能指望很快拿出一个完善的医疗改革一揽子方案吗？
改革开放20多年来，我们完成了很多复杂的改革，没有一项改革是先坐下来拿出一个完善的方案才开始行动的，成功的改革都是先大胆实践，然后在实践的基础上形成一个比较完整的解决办法，中国的医疗改革也许根本就用不着统一的模式，也可能是一个地方一个方案，或者一个行业一个方案，但不管是什么方案，必然是立足现实，从现在作起，从小事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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