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鲲,又名王经奎,乳名宗宝,祖籍奉化,1905年10月25日出生于鄞县江东(今宁波市)忠介街的一个工人家庭。父亲王开全是江厦街顺和祥南货店的厨师,微薄工资难以养活一家七口。为此,他恳求老板将编扎包装酱品篾套的手工活接来作副业,以补家用。王鲲从懂事起,就帮母亲编扎篾套,为家庭分忧。
王鲲从小勤奋好学。父母省吃俭用,好不容易让王鲲进了私塾,但因家境贫穷,时时辍学,以致他16岁那年才读完私塾。一天晚上,父亲把王鲲叫到身边,温柔地说:“宗宝,你书已读出了,我托人给你找家店铺学生意好吗?”“不,不,我不愿学生意,还是呆在家里编扎篾套吧!我会想法不出钱继续读书的。”原来,他已通过知己打听到,江东张斌桥附近一所耶稣教堂开设了华英学堂,可免费就读英语。但是,这所学堂虽不要出学费,可一定要学生加入天主教。王鲲母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听说读书还要做祷告,心里不乐意,严肃地对王鲲说:“宗宝,我家是信佛的,你要入天主教,妈是不依的。”王鲲装着鬼脸说:“妈请放心,我人入教,心不入教,骗骗他们好了,英文终可学会了。”他终于得到母亲的同意,进入华英学堂,免费就读英语。
宁波在鸦片战争后即被辟为通商口岸,备受帝国主义的践踏蹂躏。甬江上停泊着悬挂米字旗、星条旗的兵舰和商船,甬城街头洋人横冲直撞,加上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状况,给少年王鲲的心灵留下了创伤,也使他萌生出拯救国家于危亡的思想。
1922年5月9日,近万人在小校场举行国耻纪念大会。王鲲得知这一消息后,便邀集同学李兴发一起去参加。纪念会上,爱国志士们声泪俱下的演讲,使少年王鲲深受教育,禁不住热血沸腾,跟着群众喊出了爱国口号。回到学堂,修女(教师)恶狠狠地责问他为什么无故缺课去参加“非法”集会,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中国学生,理应参加反帝集会!”
1923年,刚满19岁的王鲲从华英学堂毕业,考入宁波邮局当拣信工,仍利用工余时间继续学习。1925年,党在宁波创办了启明女中,共产党人杨眉山等在此传播马克思主义,宣传反帝反封建,动员民众起来反抗和推翻反动统治。王鲲经常去那里参加活动,受到党的教育,懂得了“打倒列强,除军阀”的革命道理。从此,除上班之外,他经常到启明、培英女中去。有时还从学校带来一些特殊任务,夜晚不到别处去,就上阁楼,坐在母亲的床上,书写反帝标语。
1925年5月30日,五卅惨案在上海发生,革命浪潮迅即席卷全国。素有“小上海”之称的宁波,也同样掀起了反帝反封建的巨澜。6月2日,宁波各团体组织了外交后援会。6月5日,全市举行大游行,工人罢工、学生罢课、商店歇业。10月,宁波洋货绸缎业、糖业、海味业、参行业、西药业相继成立沪案外交协助会。16日,宁波各公团联合成立调查委员会,发起抵制洋货运动。裁缝工人不做英日人的衣料;码头工人拒搬洋人的货物;饭馆、食品商店不卖给洋人面包和食物。宁波人民声援上海工人的爱国运动,揭开了宁波人反帝反封建斗争新一页。
这时,王鲲满怀爱国热情,积极参加了波澜壮阔的爱国群众运动。在闷热的屋子里,王鲲起草示威游行的传单和标语,常常连饭都顾不上吃。他写了读,读了改,直至深夜。
6月22日清晨,全市人民像潮水般涌向小校场集会。会后,几万人举行了示威游行,王鲲带领邮局工人走在队伍最前列。游行队伍来到英国领事馆前,王鲲领头振臂高呼反帝口号,并大声宣读《抗议书》。游行队伍行经海关,因一名黄包车夫受洋人无故殴打,王鲲带头冲进洋人住宅楼评理。一时群情激昂,洋人住宅内的家具杂物被丢出门外,一烧了事。洋人见怒涛般涌来的群众,吓得脸色煞白,抱头逃遁。王鲲回家后,浑身的热血还在沸腾,一颗心仿佛还在炽烈地燃烧。
五卅运动后,宁波工人运动有了迅猛的发展。根据党关于“努力发展工会组织,在工厂中应该建立工厂党小组,以确定职工运动的基础”的精神,中共宁波支联先后派党员卓兰芳、陈鸿(陈洪)等在邮务、铁路、和丰纱厂等单位开展工人运动,并吸收一批先进工人加入CY(共青团)、CP(共产党)组织,作为领导工人的组织保证和骨干力量。这年秋天,王鲲加入了共青团,并于同年冬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那时王鲲只有21岁。
不久,王鲲受宁波党组织的指示,负责组建邮务工会。他利用工作之便,与投递员、接车员促膝谈心,关心他们疾苦,宣传革命道理,并着手邮务工会的筹建工作。由于王鲲的努力,邮务工会于翌年秋天终于建立了。王鲲在邮政工人中威信日益提高,大家都亲热地称他为“王先生”。
1926日6月20日,和丰纱厂童工卢纪毛因上厕所偶断纱头,遭监工打骂并罚款。此事引起工人强烈不满,嗣后形成长达5昼夜的罢工事件。后因资本家费善本利用工人内部不团结,使这次工潮未获全胜。事后王鲲到和丰,与党员方阿秀、沈阿存等分析其主要原因是,粗纱和摇纱两车间杭州帮、湖北帮工人受资本家挑拔,误认为细纱间宁波帮工人罢工是敲碎他们的饭碗,因而未响应罢工。了解真情后,王鲲偕同罢工领导人亲到两车间做了团结工作,从而消除了工人间的隔阂,出现了60多工人代表汇集汤君庙喝香灰酒,共表团结诚意的动人场面。和丰工会终于在同年10月重建。
在宁波,与和丰并驾齐驱的甬曹段铁路工会,筹建工作也开展较早。最先由宁波党负责人赵济猛亲自组织发动。后来,党组织指示王鲲利用邮政业务关系,到铁路部门开展工作。王鲲除负责铁路外,还经常徒步到离市区10多里外的白沙机务段和拥有数百工人的铁路修配厂开展工运工作。投递员张庆祥因经常运邮包到火车站,与铁路工人混得很熟,王鲲就通过张庆祥去做铁路工友的工作。张庆祥将从王鲲那里听来的革命道理和邮务工会成立之事讲给车站的穷弟兄们听,调车员童桂芳(后来为铁路工会骨干分子)就是由张庆祥介绍成为王鲲从事铁路工运的助手的。从此,王鲲经常到铁路工人中间,有时教工人们识字,有时给工人们讲二七大罢工林祥谦、施洋等英雄人物与敌人斗争的故事。经过较长时间酝酿和组织发动,宁波铁路工人第一次代表大会(即成立甬曹段工会)终于在江北岸马栏河桥边鼓舞台召开。王鲲到会致词,并赠给铁路工会一副对联:“记住五卅烈士的血迹,发扬二七革命的精神”,横批为“革命先锋”。铁路、和丰两工会相继建立,标志着宁波工人运动趋向高潮。
这时,北伐军已逼近浙江,夏超在杭州宣布独立。利用这一有利时机,宁波总工会于10月21日宣告成立,地委确定王鲲担任会长。会后,王鲲还与白沙铁路机厂擦车夫熊双福一起筹建组成了宁波工人自己的武装——宁波工人纠察大队。
1926年底,浙军第一师陈仪部在绍兴响应北伐宣布起义。地委决定组织前敌宣传队前往声援。王鲲自告奋勇并征得党组织同意,毅然辞去邮局职务,同柴水香、鲍悲国(鲍浙潮)等党团员和进步青年20余人,前往曹娥慰问起义官兵,并参与建立军政治部的工作。当时,他父亲劝阻说:“邮局职业难找,丢了可惜,参加军队风险太大,不去为好!”王鲲耐心向父亲解释:革命哪有不付出代价的?只有等革命成功,人人都端上好饭碗,才能过好日子。“你怕丢饭碗,他怕掉脑袋,那么谁去革命呢?”一番话终于说服了老人。不久,陈仪部起义失败,王鲲仍回宁波从事工人运动。
1927年元旦,王鲲在宁波时事公报上发表题为《在庆祝时,我们当怎样为民国16年努力》的新年献词。他回顾了民国以来耻辱悲哀的历史,驳斥了“实业救国”、“教育救国”等错误论调,呼吁国民加入革命团体,用革命的手段,去铲除中国自由平等的最大障碍——国际帝国主义和军阀。
1927年1月,王鲲被推选为中共宁波地委工运委员。
2月18日,宁波军阀政府垮台,王鲲积极参加维护社会治安、接收旧政权的各项工作。2月19日,北伐军进驻宁波。次日,宁波总工会召开代表大会,成立宁波总工会临时执委会,王鲲出任委员长。会上,王鲲提出了慰问北伐军和整顿扩大工会组织的两大任务。25日,王鲲被选为宁波各人民团体联合会的执行委员,参加筹建宁波临时市政府。
2月26日,在王鲲主持下,宁波总工会拟定了《优待工人条例》,规定工人有集会、结社、言论、罢工等绝对自由,八小时工作制,假日工资照发,因工免费医病,死伤有扶恤金,年终双薪等。《条例》的公布,鼓舞了工人群众的斗志,推动了工会组织的发展。2月中旬至3月底,全市新成立工会80余个,会员达8万余人。在总工会的支持下,和丰纱厂、邮务、绸布、米业、店员等行业工人举行了罢工、请愿和示威游行,迫使资本家按《条例》办事。
3月2日,宁波临时市政府成立,王鲲被选为市政府委员兼劳动局长,并负责起草临时市政府成立宣言。王鲲在《宣言》中写道:“宁波临时市政府是革命的政府,是为民众谋利益的政府。我们愿为民众用不妥协的精神、革命的手段,扫荡一切污秽,开始新的建设。”
宁波总工会的活动,大长了广大工人志气,也使地主豪绅、买办资产阶级惊恐万状。3月8日,蒋介石派亲信王俊来宁波充当宁台温防守司令,阴谋策划在宁波“清党”,镇压革命和工人运动。王俊想收买王鲲,派军法处长吴万钧找王鲲谈话,要王鲲在司令部里兼点职务,遭王鲲拒绝。王鲲严正声明:“我是工人出身,当终身为工人阶级服务!”王俊见收买王鲲失败,又扶植工贼李伯平等组织伪工会,在工人中煸动帮会思想,挑起事端,把矛头直指总工会。王鲲对王俊一伙的险恶用心早有察觉,因而及时采取了果断措施。3月14日,在王鲲主持下,宁波总工会召开有和丰、铁路等80余团体参加的工会代表大会。会上,王鲲作了最近军政形势的报告,强调指出:从全局看,中国已有极大希望。但不幸的是,国民党内部分化出右派,他们是代表贪官污吏土豪劣绅这班坏东西利益的。最后,王鲲要求农工阶级速与我们联合起来,一致向左跑,我们才有大大的力量。在这次会议上,正式选举产生由王鲲、童桂芳、方阿秀13名委员组成的宁波总工会总执行委员会。王鲲仍为委员长。
宁波自光复以来,革命形势迅猛发展,工人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王俊来宁波后,见收买王鲲不成,又生一计。经过一番精心策划,他们于3月20日制造了一起火烧总工会和捣毁店员总工会的反革命事件。
3月20日下午,江北岸的青年会正在召开宁波商民协会成立大会,到会者有大小店主2000余人。会议进行中,有个冒充店员总工会代表的人强行登台发言,公然威胁台下的商人立即同意工人提出的各项经济要求,否则总工会将下令没收他们的一切财产。这番故意挑逗的言语,激起了台下一阵骚动。他们纷纷登台把“代表”拉下台殴打,顿时会场秩序大乱。接着,那些预先被用钱雇来的流氓,拿上早就买来的几箱火油,冒充“商民”,将冒充者拖出,簇拥至总工会,沿途不停地高呼“打倒总工会”等反动口号。他们冲进总工会时,正好又有另一批也受工贼挑动来闹事的航船业工人。两下夹击,秩序更坏。少数暴徒冲进工作人员寝室,抢出棉被,浇上火油,竟焚毁了总工会会所。暴乱时,总工会即电告公安局,要求惩办纵火犯,但遭拒绝。焚毁了总工会后,暴徒们又乱哄哄地拥到三湾弄店员总工会,将里面的财产家俱捣毁一空,并欲举火焚毁,幸被工人纠察队发觉而没有得逞。
这件曲折离奇的纵火案,轰动了宁波城。中共宁波地委决定:采取有力的措施进行坚决反击。是夜,总工会派出千余工人纠察队员分三路缉捕纵火犯,先后擒获了曹久裕等纵火犯10余名。王鲲、王安卿连夜起草了总工会通电和罢工令。
3月21日清晨,汽笛长鸣,全市总罢工开始,上午8时,全市参加总罢工的百余工会组织和学校,各团体6万余人潮水般地涌入小校场,举行规模宏大的人民肃反大会。将抓获的纵火犯绑到台前示众。王鲲代表工人在会上揭露了反动派的罪行,坚定地宣布:“反革命派既然用武力、放火的卑鄙手段来对付总工会,我们要断然与之斗争”。随后,地委确定由王鲲、陈国咏会同各界代表组成人民裁判委员会,审理此案。从4月2日至7日,裁判委员会对曹久裕等10余名纵火犯分别进行了惩处。
1927年4月上旬,反革命政变的阴云已笼罩甬江两岸,形势突然逆转。宁台温防守司令王俊接到蒋介石的“清党”密令,伺机行动。4月9日,王俊借口宁波《民国日报》登载《王俊十大罪状》和《蒋介石欲效军阀故智耶》两篇文章,是“诋毁总司令”,以“反革命”的罪名扣押了该社社长、国民党左派人士庄禹梅。事发后,中共宁波地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决定派地委委员、国民党市党部常务委员杨眉山,总工会委员长王鲲偕同各界代表去防守司令部向王俊提出抗议,要求立即释放庄禹梅。早已磨刀霍霍的王俊就趁机将王鲲、杨眉山两人扣押起来,宣布全市戒严,并再次捣毁了总工会会所,封闭了农民协会、国民党市党部和《民国日报》社。4月11日,又宣布将王鲲、杨眉山等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和国民党左派人士共40余人开除出国民党,抢在上海四一二政变前一天,发动了反革命政变。
狱中,王鲲和杨眉山、庄禹梅相互勉励,坚持斗争,表现出革命者高尚的气节。
宁波地委通过各种途径,设法营救3位同志,但未获成功。他们的囚室与防守司令部大礼堂只隔一个天井,每逢周一上午全体官职人员在礼堂集会像和尚念经那样唱党歌时,王鲲便用国际歌的宏亮声音压倒他们。
6月22日清晨,蒋介石派杨虎、陈群(俗称“虎狼成群”)两个杀人魔王从上海赶来宁波,当天下午就在宁台温防守司令部中厅提审王鲲。陈群假惺惺地说:“我陈某人不为难你,只要你不信共产,并表示悔意,就可了结此案。”王鲲立即大义凛然地驳斥道:“你们这伙流氓,根本没资格与我说话,总有一天,人民会公审你们的!”气得剑子手们咬牙切齿,如狼似虎般地冲过来,将他按倒在地,用皮鞭、藤条在他身上猛抽。昏过去,用冷水泼醒,泼醒了又打,又昏过去……
当天下午四时许,敌人将王鲲押赴小校场,王鲲带着手铐脚镣,昂着头,挺着胸,步履艰难地向沿途含泪目送他的工人兄弟们微笑告别。
临刑时,刽子手喝令王鲲把头低下来,王鲲愤怒地说:“要杀就杀,决不低头!”,表现了共产党人坚贞不屈的英雄气概,牺牲时年仅23岁。
入暮,王鲲的嫂嫂周江梅和年仅11岁的小妹赶到刑场收殓遗体。她们含着泪给亲人清洗了尸体,用线把分离的头和身缝合,护送到奉化老家安葬。
夜静之后,江北岸四明公所后面的旷野里,100多个工会积极分子悲愤地集在一起,沉痛举行追悼会,庄严地宣誓:
把王鲲的未竟事业继承下去!
一定要为王鲲同志报仇!
|